第26章 毒盐开山!长孙老匹夫的如意算盘(1 / 1)
长安城西百里,黑石山。
光秃秃一片穷山,草木稀疏,石头黢黑。
十几辆大车吭哧吭哧碾过碎石路,扬起呛人的黄尘。
车上堆满了锈迹斑斑、断裂卷刃的旧兵器,压得车轴吱呀作响。
“恪哥,咱真没走错地方?”长孙冲缩在车厢角落,一张脸皱得比苦瓜还难看,手指哆嗦地指着窗外荒凉的山梁,“这地方,鸟都不来!那地图…别是我爹随手画来蒙人的吧?”
李恪蹲在车辕上,眯眼打量远处山体灰黑的褶皱。
闻言头也不回,顺手捡起块小石子,“啪”一下精准丢在长孙冲脑门上:“好地方?!你爹能把这‘宝地’塞给我?省点力气,待会儿有你出力的时候。”
车后跟着一百几十号人,大多是恪记工坊收拢的流民。
衣衫虽旧却齐整,扛着简陋工具。脸上虽有对陌生之地的忐忑,但看向李恪背影的眼神,却满是信任。
郎君说有活路,那就一定有!
队伍在山脚一片稍平的空地停下。李恪跳下车,展开那张烫手的绢帛地图,指尖用力戳向一个猩红的朱砂圈。
“就这儿!给我开个口子!”
叮叮当当!铁镐、铁钎砸向坚硬冰冷的山岩。
这些工具,正是用长孙无忌“慷慨捐赠”的那批废铁回炉重铸的,此刻成了掘进这“厚礼”的第一批利器。
火星四溅,石屑纷飞。
进展比预想快。山体表层风化严重,碎石松散。大半日功夫,一个勉强能容两人并排进出的斜向下洞口,便出现在山壁上。
一股混杂着土腥和隐隐刺鼻的怪异气味,从洞口幽幽飘出。
“郎君,挖到硬底子了!”一个满身石粉的汉子钻出来报告,带着初战告捷的兴奋,“底下石头颜色发青,硬得很,得换大锤!”
“青石层?”李恪心头一动,接过碎石。石头入手冰凉,断面深青,质地致密。
他屈指敲了敲,声音沉闷。就是这儿了!“换大锤!往下凿!都警醒点!”
几个壮硕汉子操起沉重大锤,抡圆膀子砸向洞底。
“嘭!嘭!”闷响震得人胸口发麻。洞口外,长孙冲紧张地咽着唾沫,伸着脖子往里瞅。
突然,“噗嗤”一声异响!一道浑浊的水线毫无征兆地从刚砸开的石缝里激射出来,喷了当先一个汉子满头满脸!
“漏水了!”那汉子抹脸惊叫。
就在这一瞬,李恪心头警兆突生!“要塌!快出来!所有人!撤!”
他用尽全力嘶吼,声音都变了调,同时猛地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长孙冲往后拖。
洞里的汉子们对李恪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。闻声虽惊却不乱,丢下工具,手脚并用地往外冲。
最后一人脚刚踏出洞口——
“轰……!!”
大片的烟尘像喷涌而出!洞口上方,足有半间屋子大的岩层骤然塌陷!碎石泥土瞬间将刚挖好的矿道口堵得严严实实!
烟尘弥漫,呛得人直咳。死里逃生的汉子们瘫坐在地,脸色发白,望着封死的洞口,后怕不已。
长孙冲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嘴唇哆嗦:“恪…恪哥…你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李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:“废话!上面渗水下面挖,不塌才怪!这叫常理!”
他拍拍手,“歇够了?清开碎石,换地方重开!避开有水的地方!”
众人敬畏地看着李恪,手脚麻利地动起来。
郎君真是神了!
塌方并未吓退众人。新选的洞口避开了渗水裂隙,挖掘顺利许多。
几天后,一个更深的斜井成型,深入山腹。
然而,更凶险的东西在黑暗中潜伏。当矿道斜着向下延伸了十来丈深时,一股淡黄绿色的烟雾,如同地底幽灵,无声无息地从新开凿的岩石缝隙里丝丝缕缕渗了出来。
“咳咳咳…啥味?眼睛疼!”靠近作业面的一个汉子突然剧烈咳嗽,眼泪直流。
“哎哟…喉咙…难受…”另一个汉子丢下铁钎,捂住脖子,脸憋得通红,喘不上气。
“扑通!”离烟雾最近的一个年轻后生,两眼一翻,直挺挺栽倒在地,没了动静。
“毒气!是地底的毒气!”恐慌瞬间在狭窄矿道里炸开!众人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想往外挤,乱成一团。
“慌什么!”李恪的厉喝穿透混乱。
他早已抢过旁边水桶里的粗布汗巾,浸透清水,又飞快把自己水囊里带的醋一股脑倒了上去,胡乱搅了搅,立刻将这湿漉漉、酸气冲天的布巾死死捂在自己口鼻上,闷声下令:“湿布!都拿布浸水捂住口鼻!快退!别挤!把人拖出去!”
这浸醋布的法子虽简陋,对付这刺鼻的气体却有效。
酸味虽冲,但隔绝了部分毒气。众人依言,用能找到的布片浸水捂住口鼻,相互搀扶,七手八脚把晕倒的三人拖出了矿道。
洞外阳光刺眼。中毒的三人平躺在地,脸色发白,呼吸微弱。
流民们围在一旁,看向正俯身检查的李恪,眼神里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信服。
“郎君神了!能避地底邪气!”
“多谢郎君救命!”
李恪摆摆手,没空理会,心思全在救人上。“挪到通风处!解开衣领透气!”
他一边指挥着基础急救,一边盘算着怎么搞点东西中和这毒气。
正忙乱间,山道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几匹快马卷着烟尘冲到营地前。为首是个身着锦缎圆领袍、下巴抬得老高的中年胖子,身后跟着几个健仆。
胖子勒住马,三角眼扫过一片狼藉的营地、瘫倒的中毒者和那些锈迹斑斑的废铁,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哪位是李恪李郎君?”胖子声音尖细,透着居高临下的倨傲。
李恪直起身,抹了把额头的汗渍:“我就是。有何见教?”
胖子不下马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手腕一抖,那纸票便飘落在地,正掉在李恪脚前。
阳光一照,上面“吴记盐行”、“凭票兑付纹银五百两”的字样清晰可见。
“奉家主之命,”胖子拖长了腔调,如同宣判,“长安盐业,自有法度。李郎君年少无知,误入歧途,碰了不该碰的东西。这点薄仪,算是吴家一点心意。收了它,带着你的人,即刻离开黑石山!这矿,不是你能染指的!免得…惹祸上身!”最后四字,威胁赤裸裸。
山风吹过,那张银票在尘土里翻滚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李恪身上。流民们攥紧了拳头,长孙冲紧张地屏住呼吸。
李恪低头看看脚边的银票,又抬眼看看马背上那盛气凌人的胖子。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
他忽然弯下腰,在胖子以为他要捡钱时,却见李恪伸出靴底,极其嫌弃地在那张银票上碾了碾,沾满泥土。然后用两根手指,拈起脏污的一角。
“嗤啦……!”
一声脆响!
崭新的五百两银票,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李恪面无表情地撕成了两半!
紧接着又是几下,碎纸片如同白色的残蝶,被他随手抛散在风中。
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。”
李恪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砸在每个人耳中,“回去告诉你主子,这黑石山,我李恪挖定了。想挡道?让他自己来!”
“你!”胖子气得脸色由红转青,指着李恪的手直抖,“好!好个不识抬举!咱们走着瞧!”
他狠狠一勒马缰,带着仆从狼狈调头,绝尘而去。
“恪哥!痛快!”长孙冲激动得跳脚。流民们也群情振奋。
李恪没理会,转身又钻进了那弥漫着怪味的矿洞深处。
这一次,他用多层厚布浸透醋水,紧紧绑住口鼻,举着火把,独自向黄绿色气体渗出的核心探去。
火把光摇曳。越往下,刺鼻气味越浓,隔着厚布依旧辣得眼睛发酸流泪。
终于,在矿道尽头新开凿的断面,火光照亮了一片奇异景象。
灰黑色的主岩层中,赫然夹杂着大块大块、如同凝结油脂般的白色矿脉!
晶莹剔透,在火光下闪烁微光。
李恪心头猛跳!他凑近,强忍不适,用小铁钎刮下一点白色粉末,舌尖极轻地尝了尝。
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味瞬间在口腔炸开!
是盐!纯度极高的岩盐!
狂喜刚涌起,目光却被盐矿旁另一种更显眼的白色结晶吸引。
那东西像一层厚厚的、松散的霜雪,覆盖在盐矿缝隙里,颜色更白,结晶松散。他同样刮下一点尝了尝。
“呸!”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、辛辣猛烈冲击味蕾!
芒硝!这才是毒盐的元凶!盐脉与芒硝如同扭曲的树根,死死纠缠在一起。
“果然…是裹着糖衣的毒药…”李恪看着这共生矿,喃喃低语。
但随即,一丝锐利的笑意在他被布巾遮掩的嘴角缓缓绽开,眼中燃起炽热火焰。
“长孙老匹夫啊长孙老匹夫,你只当这是毒盐山,却不知…这白的,是盐,更是金山!这苦的…嘿嘿,搞不好,是另一座宝库!”
他小心凿下几块同时含盐晶和芒硝的矿石样本,用布包好塞进怀里,转身出洞。
有了实物,他脑子里的计划才算真正落地。
刚走出矿洞,刺眼阳光让他眯了眯眼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就见长孙冲连滚带爬地冲过来,脸色惨白,声音都变了调:
“恪哥!大事不好!山下…山下大路被堵死了!好几辆装满巨石的大车横在路中间!还有几十号拿着棍棒的泼皮守在那儿!领头的放话了,说黑石山上的一粒石子,都休想运出去!是…是吴记盐行的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