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离开(1 / 1)
江母本来也没打算瞒着,既然正主都问到头上了,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。
“是来找你的,你不是忙么?”江母转身走过来坐在沙发上,大有一副好好聊聊的架势。
“其实这也算是好事,你说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,要不是跟我们进了城,哪有这么多好条件的小伙子供你选。”
江母端起搪瓷缸抿了口水,杯沿磕碰着假牙发出细微声响:“就说那个急诊科的周医生,他爸可是纺织厂的老领导。还有住院部小王,家里在供销社有点门路,以后买啥紧俏货都方便......”
她絮絮叨叨说着,眼角余光瞥见宋时好攥着扳手的指节发白,却仍然不住嘴。
“作为你的婆婆,我能做到这份上,也算是尽心了,这帮人的背景我都打听过了,靠谱的。”
“再说了,你是个二嫁妇,人家男方不嫌弃,你就烧高香吧。”
“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。”说到这,江母摇头晃脑的,得意一笑,还觉得自己挺有功,“不过也没算白忙活。”
江母的自说自话让宋时好觉得可笑非常,她冷冷开口,“那我还要谢谢您了?谢谢您这么用心替我选夫?”
“那倒也不必……”
江母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宋时好的质问声打断,“你问过我吗!你是我什么人!”
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江母一跳,她当即也变了脸,“你咋这么不识好歹,冲我嚷嚷什么,我给你挑的都是正经人家,哪像你的叔婶……”
说到这,江母反应过来不对,她这不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吗?
宋时好嗤笑一声,眼中满是嘲讽:“现在知道提叔婶了?当初要不是他们把我当成累赘,急着把我嫁出去换彩礼,我也不会认进江家。”
她的声音发颤,属于原主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,“就因为我无父无母,我就该被人随意安排人生?就因为我是二嫁妇,就该像物件一样被挑来拣去?”
“您自己也是女人,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,怎么就能狠下心让别人走你的老路?”
江母被堵得说不出话,脸涨得通红,说得冠冕堂皇:“我还不是为你好!你一个女人,没个男人依靠,以后怎么办?”
宋时好气笑了,“怎么办?我靠自己一样能行!”
她站起身,寒声道:“您的好心收收吧,这件事到此为止,以后我的事,你也少管。”说完她转身就走。
江母气得浑身哆嗦,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,将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摔在地上。
“我还真不稀得管,你这么有能耐,你别住这儿啊,这是我儿子的家!”她指着宋时好喊道。
宋时好闻言只是站了一会儿,但没回头,轻飘飘回了一句,“那我搬走呗,我也不是非要赖在这。”
曾经她不离开是因为江晓月,但她现在想通了,她又没有离开这座城市,如果江晓月想她,完全可以去找她。
她是放不下江晓月,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。
“你!你!你有能耐走了就别回来!”江母发了狠。
她就不信,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宋时好能有地方落脚,到时候她不还得求着回来。
……
第二天,宋时好收拾完自己的行李,就在家里等那些送礼的人。
她并不打算找对象,自然也没道理收人家的东西。
江晓月红着眼拉着宋时好的手,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,今天却要搬走。
那小模样看得宋时好心里一阵不舍,她蹲下身,轻轻擦掉江晓月脸颊上的泪珠。
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过小女孩的手背:“晓月乖,妈妈只是换个地方住,你想妈妈了可以随时来找妈妈。”
江晓月瘪着嘴,只是一味摇头。
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声,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同志抱着保温桶站在巷口,看见宋时好脚边的行李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“宋同志,我妈炖了鸡汤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气鼓鼓的江母,声音越来越小。
“谢谢你,不过我不能收,你还是拿回去吧。”宋时好从口袋里摸出发卡,“这也是你送的吧,我也不能收。”
年轻的男同志一脸受伤,好不容易看到正主,迎来的的却是兜头而下的冷水,“为什么?”
宋时好坦然道:“因为我并不打算找对象,我也不想结婚,你就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。”
没想到会是这样决绝的回答,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,年轻的男同志觉得丢了面儿,拿过宋时好手里的东西,转身就走。
后面再来的人,宋时好也是一样的回答,忙活了近一上午,才把那些礼物退干净。
也让院里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开了眼界,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同志这么招风。
不过也是,能长成宋时好这样的,想不惹眼都难。
一时间,江主任二嫂力拒众多追求者的消息在家属院乃至市医院不胫而走。
江衍外出学习回来,就看到了拎着行李往外走的宋时好。
“这是做什么?”他站在宋时好面前,挡住了她的路。
这段时间两人各忙各的,都没碰过面,江衍更是不知道,在他不在家的时候,江母都做了什么荒唐事。
“我觉得我再住在这里不合适,再说厂里挺多事,我来回跑也不方便。”宋时好只字未提江母的作为。
她是做错了事,但她是长辈,宋时好不会在背后说她的不是。
江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,但两人站在院子里,也不是说话的地方。
“那我送你。”看宋时好的样子,是断然不会回去住了,他便顺着她的意思来。
宋时好叹了口气,任由江衍接过她的行李,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属院。
“前几天省里有个研讨会,通知得急,我就没来得及回来跟你们说,发生了什么事?”
走出一段路后,江衍才开口询问。
这事她提起来都觉得荒谬,一切发生得过于戏剧。
张了张嘴,又觉得没必要再提,便摇了摇头,“没什么,其实我也该搬走,不好一直住在家属院。”
“是不是……”江衍隐约猜到,“有人来家里找你了?”
宋时好猛然看向他,“你知道?”
江衍喉结滚动了一下,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。
他垂眸避开宋时好的目光,手无意识地捏紧行李提手,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:“走之前听护士说,半个医院的人都在打听你。”
话落,他顿了顿,眼神晦涩不明,“我以为挡住了,看来还是大意了,我也许越界了?”
“没有,只是也许对方是想听到更确切的回复。”宋时好洒脱一笑,“果然还是你了解我,谢谢你替我挡下那些人。”
江衍无奈地回之一笑,“可到底,也是没挡住。”
宋时好耸耸肩,“没事,都过去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江衍想问要不要回去住,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。
她是自由的,不该以晓月为由而束缚她。
说着话的工夫,公共汽车驶进站,宋时好拿过他手中的行李,“就送到这吧,你也挺累的,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她动作利落地上了车,隔着车窗和他说话,“要是晓月想我了,就带她来宏光日化。”
江衍点了点头,他站在站台,看着车缓缓启动,扬起的灰尘裹着宋时好最后的叮嘱。
他攥着空落落的手,金属行李扣的压痕微微发烫。
回到家时,江母正在织毛衣。
搪瓷缸被新换了一个,摆在桌上盛着茶,水面漂着几片茶叶。
“走了?”江母头也不抬,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。
江衍没吭声,直接上了楼,推开房门就看到趴在床上哭的江晓月。
“三叔……”江晓月回头看见来人,哭声更委屈了,她抽噎着问道:“妈妈还会回来吗?”
她的的问题江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他呼出一口气,走到江晓月身边,“妈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如果你想她了,三叔可以带你去找她。”
说到这,江衍顿了顿,“但是,不可以要求她必须回来,知道吗?”
江晓月吸了吸鼻子,她好像明白三叔的意思,又不太愿意相信。
“三叔,奶奶和妈妈吵了一架,我听到了,奶奶要给妈妈介绍对象,还说妈妈走了就不要回来。”
江晓月两眼红红看着江衍,“三叔,妈妈不是我们的家人吗?奶奶为什么要给她介绍对象啊。”
原来是这样,江衍忽然明白为什么宋时好只字不提。
“晓月,过来。”他蹲下身,伸手将颤抖的小女孩搂进怀里,江晓月的眼泪洇湿了他前襟。
“奶奶......只是用错了方式。”他斟酌着措辞,声音闷在胸腔里,“但无论怎样,你永远是妈妈最牵挂的人。”
他轻轻拍着江晓月的背,听见小女孩抽噎着说:“妈妈离开前,把我最喜欢的布娃娃缝好了,还给我留了地址和电话,三叔,我不认识字,但我想妈妈的时候,你能带我去找她,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