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心事(1 / 1)
“姑姑,你别被她忽悠了,她可不是善茬。”陈梦玲趴在厂长爱人耳边小声说道。
她刚说完,就看到宋时好正冷眼看着她。
“你看我干啥,坏人家庭的小三,该把你进局子里吃瓜落!”她躲在厂长爱人的身后,威胁道。
宋时好却并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,看着她如同看跳梁小丑。
“厂长爱人如此疼你,如今他们感情出现危机,你不想着如何帮忙,却只想着挑拨是非。”
宋时好嘴角划过轻蔑的笑,“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忘恩负义。”
陈梦玲被这话刺得脸色涨紫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出来:“你胡说!明明是你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感受到姑姑投到她身上的目光,忙解释道:“姑姑,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啊,你别听她挑拨离间。”
宋时好叹了一口气,当着众人的面走到电话跟前,拨了一串号码。
那边接通之后,她按下了免提键,“老书记,是我,小宋。”
“嗯,我打电话是有点事儿想问您,咱们十五号开会那天,您说嗓子不舒服,好点没有?”
“我最近打听到一个土方子,想着您试试呢……嗯好,那您保重身体,厂子这边有我们呢,嗯再见。”
电话挂断,室内安静得不像话。
这还没完,宋时好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紧要的文件递给厂长爱人,“您看看吧。”
本来咄咄逼人的厂长爱人此时脸色骤变,手指死死抠住办公桌边缘,关节泛白得如同冬日的霜雪,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如果电话里老书记的声音,像把锋利的手术刀,剖开了她所有无端的猜忌。
那现在眼前这些文件,就是撕下她脸皮的手。
陈梦玲张了张嘴,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被姑姑颤抖着的手势制止。
厂长爱人略带风霜的脸上满是羞窘。
“老吴,原来那天你是……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,滴落在文件上,晕开点点深色的痕迹。
到底还是被知道了,吴厂长重重叹了一口气,“你身体不好,不想让你操心这些事,其实厂子这一年效益并不好,本来是要停产关厂的。”
“是老书记东奔西跑,是小宋同志提供新创意,喊着不放弃,我们才重新振作,准备再努力一回。”
他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继续说道:“怕你担心,就说在厂里加班,想着第二天一早回去再解释,谁知道第二天生产线突发故障,又忙得脚不沾地……”
吴厂长看向妻子,目光中既有委屈又有愧疚,“这一年厂子资金链紧张,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这些事儿,确实疏忽了你。”
厂长爱人的眼泪止不住地流,她颤抖着伸手去摸桌上的文件,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计算数据和被水渍晕染的批注,突然想起丈夫这些日子日益佝偻的背。
心揪着一样的疼,甚至想给自己两个耳光,“老吴,我……我以为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“我一个人在家,你不回来,儿子也不在家,看着空屋子,越想越害怕,就……”
“是我不好。”吴厂长绕过办公桌,将妻子轻轻搂进怀里,三十年的夫妻,此刻却像两个犯了错的孩子,“以后不管多忙,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报平安,厂里的事儿,也说给你听,好不好?”
厂长爱人连连点头,泣不成声。
这样的结果是宋时好喜闻乐见的,她呼出一口气,正准备悄悄离开。
“等一下小宋同志,我……我刚才失了理智,说了那样难听的话,我向你道歉,希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厂长爱人从吴厂长怀里抬起头,字字恳切:“我不该仅凭无端猜测就恶语相向,更不该纵容梦玲颠倒是非。”
她转身看向躲在角落的陈梦玲,目光带着责备,“还不赶紧过来给宋师傅道歉!”
陈梦玲被喊得一激灵,声音染上几分委屈,“姑姑,我不!”
“啪!”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陈梦玲的左脸,她被打得一阵耳鸣。
厂长爱人的声音同时响起:“道歉!”
陈梦玲错愕地睁大双眼,一只手捂在了发烫的左脸,从小到大这是姑姑第一次打她。
她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哭出来,转身跑出门去。
厂长爱人望着陈梦玲夺门而出的背影,手还停留在半空微微发颤,眼眶又红了一圈:“这孩子被我惯坏了……”她声音哽咽,满是懊悔。
吴厂长轻轻按住妻子颤抖的肩膀,看向宋时好:“小宋,实在对不住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宋时好摆了摆手,目光望向门外:“厂长,夫人,那我先回去了,床还没收拾完。”
刚到宿舍门口,陈梦玲抱着行李红着双眼从里面出来,两人撞了个正着。
“不要以为你赢了,你给我等着,早晚有一天我还会搬回来,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!”
说完她撞了宋时好一下,从宋时好身侧走过。
宋时好摇了摇头,这一天她都没闲着,可不想再多浪费半点精力。
迈步进了寝室,发现原来陈梦玲的位置上坐了个圆脸微胖的姑娘,看着就很喜兴。
那姑娘见宋时好进来,马上站了起来,声音憨厚,“你、你好同志,我是你的新室友,我叫小芬。”
宋时好从不会辜负每一份主动送上的善意,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,“你好小芬,我是宋时好。”
小芬重重点头,感叹道:“我知道你,新厂花,你长得可真好看,怪不得梦玲气那样,她是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。”
“厂花?”宋时好打了个哈欠,“我无意和她争。”
小芬耸耸肩,“你下午进来那会儿,好多人就说,梦玲厂花身份要不保,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。”
“俺们在旁边都听到了。”小芬对着宋时好竖起大拇指,“宋同志,你也是挺厉害的,连陈梦玲都变成了你的手下败将。”
宋时好摆摆手,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,“别提她了,早点睡吧。”
小芬立马噤了声,在她眼里,面前这位可比陈梦玲还要不好惹。
……
市医院
“衍哥,我听说二嫂搬出去了。”陈克得了消息,第一时间来找江衍核实。
江衍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,“嗯。”
陈克瞪大了眼睛,“哎妈呀,这是真的啊,那她这一走,和江家不就断了么。”
他无意识的话像根刺,听得江衍十分不适。
“她从不是谁的附属品,也不会一直留在江家,但她一直都会是晓月最爱的妈妈。”江衍抬眼看向陈克。
陈克被江衍冷冽的眼神看得一缩脖子,挠着后脑勺嘟囔:“我这不也是担心嘛,二嫂一走,院里那帮又该说闲话了。”
说到这,陈克想起他听说的另一件事,比二嫂搬走还要让他惊掉下巴。
他忽然凑近江衍,压低声音道:“哥,我可听说儿科赵医生上你这来碰了一鼻子灰,逢人就说你嘴黑。”
“还有其他科室的单身男青年,可都背地里说你闲话呢。”
陈克笑得贱嗖嗖的,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“哥,我咋记得你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呢?”
“啪!”江衍手中的钢笔重重拍在病历本上,蓝墨水在纸页上洇开深色痕迹。
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,语气沉得像结了冰:“陈克,下次再拿这种事打趣,你就去急诊科值三个月夜班。”
陈克吓得立马站起来,双手举过头顶,求饶道:“哥,我错了,我这就走!”
陈克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,门刚关上,江衍紧绷的肩膀便垮了下来。
他盯着桌上那张被钢笔戳出小坑的病历本,思绪不受控地飘远。
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,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。
雨滴落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线,江衍的心莫名其妙的乱糟糟的。
脑海里总是浮现和她分开时的画面,也不知,她搬进去是否还顺利。
毕竟她也是自己带进城里的,他理应照顾周全,江衍在心里和自己这样说。
……
宏光厂的宿舍楼里,宋时好被小芬的鼾声吵得辗转难眠。
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,她想到了晓月,那孩子一直都是跟着她睡的,也不知道今晚她一个人能不能睡好,宋时好轻轻叹了口气。
第二天一早,宋时好又被邻床的小芬叫醒。
“宋同志,宋同志,刚才老刘说你闺女来找你了,让我过来喊你去呢。”
宋时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一时还没反应过来,“你说谁?”
小芬耐心重复了一遍,“你闺女,一个四岁多的小姑娘。”
说完,她也为宋时好有个闺女而感到吃惊,“我真没想到,你都当妈了。”
宋时好这会儿也清醒了,赶紧起身,套了个外套就往外跑。
四岁的闺女,那只能是晓月来找她了。
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,宋时好加快了脚步,只想赶快见到人。
小芬望着宋时好跑远的背影,张了张嘴,她话还没说完呢,这宋同志咋就跑没影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