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 184.熊肉被夺,生计艰难(1 / 1)
狗蛋和刘猛抬着竹杠。
竹杠被熊肉压得“吱呀”直叫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熊肉滴落的血水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长长的暗红痕迹,宛如一条诡异的丝带。
“狗蛋,使把劲!这熊肉要是磕着碰着,咱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!”
刘猛喘着粗气喊道,白雾从他嘴里喷出,在那顶破旧的棉帽下迅速凝成冰碴。
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寒霜,眼神中透着紧张与担忧。
镇供销社气派的青砖瓦房前。
管事的王主任叼着带过滤嘴的香烟,优哉游哉地吐着烟圈。
他眯着眼,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熊肉,眼神中满是挑剔。
“这肉看着还成,不过皮毛有些破损,得扣两成工分。”
他漫不经心地说道,仿佛决定的不是工分,而是别人的生死。
林麻子急得直搓手,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:“王主任,这可是深山老林里打的野熊,您看在咱们队辛苦的份上……”
“少废话,”
王主任不耐烦地挥挥手,身后两个壮小伙立刻麻溜地抬走熊肉,“上头有指标,你们队这个月的供应粮,明天派车去拉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,留下林麻子等人在寒风中不知所措。
消息传回村里。
林德生蹲在生产队院子里,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。
他抄起烟袋锅子,狠狠敲打着石磨。
石磨边缘结的冰碴子被敲得四处飞溅,惊飞了墙根下正在觅食的麻雀。
“这日子没法过了,”
他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,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,“得找青山商量商量,那小子鬼点子多,说不定有办法。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朝着林青山家走去。
林德生踩着厚厚的积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青山家走。
棉袄后襟沾满了草屑和泥雪。
推开虚掩的木门,一股微弱的暖意从灶台处传来,但屋里却不见林青山的踪影,只有灶台还残留着些许余温。
“青山娘,青山呢?”
他扯着嗓子问。
正在纳鞋底的妇人抬起头,针尖在煤油灯上燎了燎,动作娴熟而又机械:“一大早就出门了,说是去找老孙头借锉刀,也不知捣鼓啥。”
此时的林青山正缩着脖子,在老猎人老孙头那间简陋的茅草屋里哈气搓手。
屋子四处漏风,寒风灌进来,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冷的。
墙角的火塘里,松枝烧得噼啪作响,跳动的火苗时不时窜起,熏得满屋子都是浓郁的松香,却也驱散不了多少寒意。
“孙大爷,就借您这锉刀用两天,我把猎夹和套索拾掇拾掇,指不定能再打些野物。”
林青山盯着墙上挂着的老猎枪,枪托上的包浆油亮,那是几十年打猎岁月留下的痕迹,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。
老孙头吧嗒着烟斗,火星子溅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,转瞬便熄灭。
“后生,这大冷天的,山里的畜生都躲起来了,哪有那么好打?不过这锉刀你拿去,可别给我弄坏了。”
说着,他颤颤巍巍地从墙缝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锉刀,刀把上缠着褪了色的红布条,那是他年轻时打猎的“宝贝”,承载着无数回忆。
林青山接过锉刀,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,小跑着往家赶。
路过二婶家时,被二婶喊住:“青山,德生队长找你找得急,在队部骂骂咧咧的,怕是出啥大事了!”
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脚步顿时更快了。
推开自家门,他一把将锉刀往炕头一扔,顾不上喝口水,又转身朝生产队跑去。
生产队那块破旧的木牌在寒风中吱呀摇晃,上面“自力更生”四个红字掉了半边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林德生正在院里来回踱步,军大衣下摆扫过墙角的积雪,留下一道道凌乱的痕迹。
“青山,你可算来了!”
他一把拉住林青山,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,“镇里把熊肉分走一半,队里的存粮撑不过半个月,你说这可咋办?”
林青山搓了搓冻僵的手,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。
山尖上的积雪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像极了他藏在谷仓里的那坛野蜂蜜,闪耀着希望的光芒。
“德生叔,您别急。我借了锉刀,把打猎家伙拾掇好,明天就带人进山。雪地里动物脚印好找,只要能打只狍子、抓几只野兔,总能顶一阵子。”
他的眼神坚定而自信,仿佛已经看到了满载而归的场景。
林德生眉头稍稍舒展,却还是忧心忡忡:“可别冒冒失失的,山里危险。去年林老三就是大雪天进山,到现在连个尸首都没找着。”
“队长,您放心,”
林青山拍着胸脯,语气坚决,“我跟着我哥学了不少本事,设陷阱、辨兽踪,保管没问题。”
夕阳西下,橘红色的余晖洒在村子里。
炊烟在村子上空袅袅升起,宛如一幅宁静的水墨画。
林青山往家走,鞋底踩碎了薄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想着明天进山要带的东西:结实的麻绳、锋利的兽夹、足够的干粮,还有那把刚借的锉刀。
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,生疼生疼的,可他却觉得浑身是劲。
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打猎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,更是和老天爷抢口粮的一场硬仗。
而他,已经做好了准备,眼神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,朝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。
送走林青山后,林德生独自在生产队院子里站了许久。
寒风呼啸着掠过空旷的场地,卷起角落里的枯草和碎雪,发出呜呜的悲鸣,仿佛也在为这个艰难的冬天哀叹。
他望着仓库紧锁的大门,那里储存着全队最后的希望,可如今,里面的粮食却少得可怜。
夜幕降临,林德生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村里转悠。
经过老赵家时,透过破旧的窗纸,他看见老赵一家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,啃着掺了野菜的窝窝头。
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父母碗里那少得可怜的食物,眼神中满是渴望。
老赵媳妇偷偷抹着眼泪,将自己碗里的窝窝头掰下一小块,塞进最小孩子的手里。
再往前走,是李奶奶家。
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,李奶奶躺在床上,盖着一床补丁摞补丁的薄被,床边的小桌上放着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。
林德生鼻子一酸,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队里的粮食还能勉强支撑,可如今……
回到家,老伴正在灶前忙碌,锅里煮着的,不过是些红薯叶子和着玉米面的糊糊。
“德生,听说镇里又把熊肉分走了?”老伴一边搅拌着锅里的食物,一边担忧地问道。
“是啊,半头熊肉没了,队里的存粮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林德生重重地叹了口气,一屁股坐在凳子上。
黑暗中,林德生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
他满脑子都是队里老弱病残的模样,想着明天该如何应对这愈发艰难的日子,又该怎么带着大家熬过这个寒冬。
窗外的风越刮越猛,拍打着窗户,也拍打着他那颗焦虑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