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身份疑云(1 / 1)
山风卷着松针掠过窗沿时,苏渊指尖的玄珠突然烫得惊人。
他垂眸望去,那枚青铜古珠表面的星纹正顺着掌纹攀爬,像活过来的银线,在皮肤上烙下浅淡的光痕。
窗外残月西沉,宗门外围的灵气波动却愈发明显——方才还如静水般的天地灵气,此刻正以某种规律的频率震颤,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绢帛。
苏渊按住心口,半妖血脉的印记随着玄珠震动,在衣料下刺出细密的麻痒。
他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场,那名黑袍使临别时拍他肩膀说的话:
“你是‘星’,星落处,魔踪现。”
“试试看。”他低声呢喃,将一缕带着凿岩时震感的灵气注入玄珠。
星髓空间的凉意瞬间漫过识海,眼前的夜色突然泛起涟漪,无数细碎的星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在视网膜上勾勒出一道淡银色轨迹。
那轨迹时而没入灌木丛,时而跃上树桠,最终指向东岭密林深处。
短匕在掌心嗡鸣,刀身的鳞片纹路泛着幽光。
苏渊将储物袋里的陷阱符、淬毒银针一一检查,又摸出三枚从炼器台顺来的半成品短匕——这些用玄铁混星砂铸的小玩意儿,虽未开锋,却能感应方圆百丈内的灵力波动。
他猫腰钻进阴影,像矿场里偷矿石的老耗子,脚尖点过青石板时不带半分声响。
东岭密林的虫鸣在他耳中突然清晰十倍。
苏渊贴着一棵合抱粗的古松站定,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腐叶味。
他反手在树后埋下一枚短匕探测器,指腹擦过粗糙的树皮时,玄珠的热度突然攀升——前方三十步外灌木丛传来极轻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有人用鞋底碾过松针。
灰斗篷出现得毫无征兆。
那道身影仿佛从夜色里渗出来的,连衣角扫过灌木的动静都被某种幻术抹消了。
苏渊盯着对方足尖——鞋跟沾着半片赤铜矿粉,和青岚矿场的矿石一个颜色。
他瞳孔微缩,想起半且前秘阁外,那个偷看《魔修名录》的灰影。
“影遁?”夜行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,话音未落,他周身的灵气突然扭曲成漩涡,整个人就要融进黑暗。
苏渊早有准备,玄珠在掌心爆发出刺目星芒,那光芒竟似活物般钻入幻术缝隙,“嗤啦”一声扯开半幅阴影。
夜行者左肩的位置顿时露出破绽,苏渊手腕一抖,短七破空而出。
“噗!”金属入肉的闷响混着闷哼。
夜行者踉跄后退,灰斗篷下渗出暗红血迹。
他抬起头,面巾已被短匕划破,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——左颊布满蚯蚓般的紫斑,正是魔修特有的“蚀骨斑”。
“小手段。”夜行者扯下面巾,嘴角咧到耳根。
“你以为杀了我,就能断了魔门的线?”
他突然捏碎腰间符咒,黑雾如活物般从符纸里窜出,瞬间裹住全身。
苏渊正要追,却在黑雾消散前捕捉到一缕气息——那是种带着焦糊味的腐臭,和三日前被他斩杀的外门弟子赵元清身上的魔气,一模一样。
静室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。
苏渊将短匕搁在案头,刀身上还沾着夜行者的血,在星纹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紫。
他摊开从夜行者身上摸来的碎布,布角绣着弯月缠锁链的暗纹——和《魔修名录》里记载的“夜煞门”标记分毫不差。
玄珠悬浮在他掌心,星纹流转间投射出一道光轨。
苏渊盯着那轨迹在地图上的落点——宗门西北,三十里,标着“废矿丙号”的红圈。
他想起半月前巡山时,老执事说过那里二十年前出过矿难,死了百来号矿工,之后便封了。
“魔修选废弃矿井……”苏渊指尖划过地图。
“藏人、运货都方便,还能借矿脉里的阴煞之气掩人耳目。”
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粗布短打,又往怀里塞了三张爆炎符——这些是他用替人炼丹换的,本打算留着冲击筑基期用。
窗外传来晨钟。
苏渊吹灭烛火,短匕突然轻颤着没入他袖中。
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玄珠,又想起那道星纹影像里的白骨圣殿。
夜风掀起窗纸,月光落在他脸上,照得眼底银芒微闪。
“既然你们想让我成为‘星’……”
他对着案头的星辉轨迹低语。
“那就看看,我是否配得上这个称呼。”
晨雾漫上东岭时,苏渊已将最后一枚短匕探测器埋进背包夹层。
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玄珠在袖中轻轻震动,像在应和他逐渐清晰的计划——等月上中天,西北废矿的秘密,该见光了。
月至中天时,废矿丙号的入口在夜色里像张黑洞洞的嘴,苔藓爬满刻着“封”字的木牌,被山风刮得吱呀作响。
苏渊将粗布短打袖口又往上卷了卷,玄珠在掌心泛起淡银色光晕。
他屈指弹开星纹,光网顺着矿道蔓延进去——这是他用玄珠“星髓空间”新摸索出的探测术,能感知三十丈内活物气息。
指尖微微发紧,三日前夜行者身上那股焦腐魔气还萦绕在鼻端,魔修选这种地方,必是早有算计。
“无活物,无陷阱。”玄珠轻颤两下,苏渊将短匕咬在嘴里,猫腰钻进矿道。
霉味混着铁锈腥气扑面而来,石壁上的凿痕还留着当年矿工的血渍,有些地方凝结成暗红硬块,踩上去“咔嚓”作响。
他摸出火折子,幽黄火光映在前方石壁上时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整面墙都刻满了扭曲符文,刻痕里渗出的不是矿石,是半凝固的血。
“血灵锁魂阵的辅纹。”苏渊喉结动了动。
他曾在药铺老周的《玄黄典要》残卷里见过,这种阵需以活人生祭,用鲜血滋养阵眼。
二十年前矿难死了百来号人,难不成是魔修拿矿工当祭品?
他指尖刚要触碰符文,身后突然响起沙哑吟诵声,像锈铁摩擦通风口:
“能找到这里,玄珠确实开始觉醒了。”
苏渊旋身,短匕已握在掌心。
阴影里走出个穿玄色大氅的男子,腰间悬着盏幽蓝灯笼,火光映得他眼尾泛红,像淬了毒的宝石。
“黑袍使。”
苏渊咬字极轻,《魔修名录》里说此人善用“星蚀术”,能吞噬修士灵海,是夜煞门仅次于门主的人物。
可此刻对方没动手,反而缓步上前,目光像在看件失而复得的宝贝。
“你体内是不是有种灼热感?”
黑袍使停在三步外,声音放得很轻,“每当剧烈运功或情绪翻涌时,那股热流就会顺着血脉往上窜,像要烧穿你这副凡胎。”
苏渊心头剧震。
他想起七岁被卖入矿场时,被监工打断三根肋骨,疼得几乎昏死过去,体内却突然涌出热流,伤口愈合得比常人快三倍;上个月在演武场和外门弟子比斗,被震断锁骨的瞬间,热流又涌上来,疼是疼,但意识始终清醒。
这些事他连老周都没说过,眼前这人却像在他肚子里装了眼睛。
“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?”他强压心神,短匕往前送了寸许。
黑袍使笑了,幽蓝灯笼在掌心转了个圈:“不是我们想,是你本就属于那里。”
话音未落,左侧石缝里窜出道灰影!
夜行者的匕首带着破空声直取咽喉,苏渊瞳孔骤缩,玄珠在袖中猛地一烫——这是“体力转化”要触发的征兆。
他咬碎舌尖,痛意顺着神经炸开,疲惫感如潮水般被抽离,腰腹一拧,整个人贴着石壁滑出半尺,匕首擦着喉结划过,在墙上留下道深痕。
“好个借痛提神。”黑袍使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意外。
苏渊趁势旋身,玄珠星芒暴涨,竟在矿道里照出片银白天地——他看见黑袍使掌心浮起道星纹,和玄珠表面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,银中带紫,像团凝固的星云。
“你……”苏渊话音未落,黑袍使突然打了个呼哨。
夜行者像条滑不溜手的鱼,瞬间退到黑袍使身侧,手掌按在腰间符袋上,目光却始终锁着苏渊咽喉。
“看来你还未准备好。”
黑袍使转身要走,又像是想起什么,侧头道。
“北域有座星陨台,那里藏着你真正的答案。
记住,你不是人类……也不是妖族……你是‘星’。”
话音刚落,幽蓝灯笼突然爆成团黑雾,等雾气散尽,矿道里只剩苏渊急促的喘息声。
他摸向喉间,那里还留着匕首擦过的灼痛,再看掌心玄珠——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痕突然蔓延,像蛛网
般爬满珠身,星纹却比以往更亮,亮得几乎要透出光来。
山风顺着通风口灌进来,吹得石壁符文簌簌落灰。
苏渊望着黑雾消散的方向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玄珠裂痕。
自幼便有的灼热感此刻翻涌得更凶,从丹田直窜到后颈,连心跳都跟着那股热流的节奏“咚咚”作响。
“星……”他对着空荡的矿道轻声念出这个字,回音撞在石壁上,惊起几只栖息的蝙蝠。
玄珠在掌心震得几乎握不住,他却舍不得松开——这是它跟着他十年,第一次有这么剧烈的变化。
等他摸黑走出矿道时,东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。
晨雾里飘来宗门晨钟的清响,苏渊低头看了眼袖中玄珠,又摸了摸心口——那里的灼热感,和玄珠的温度,此刻竟完全重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