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把粗喉咙,跟她的话一样粗,宝儿竟没听出说话之人是男是女。
只听九万笑了几声,道:“熊大嫂,你别嚷嚷,依九姑的个性,能留熊公子一命,已算是大赦了。”
“给我放屁。”
一阵嗡嗡声袭来,像闷雷围着棺材滚动,一连几声响,雪人炸成一团一团的白雾,棺材也跟着四分五裂,宝儿和九儿一起掉在地上,跌入雪窝里。
“你个变态,竟在棺材里偷男人。”粗嗓看到九儿后一脸暴怒,一阵活撅。
“三个瞎子,我已经饶你们三次了,别逼我杀你们。”
九儿从宝儿身上爬起来。
跳到一块碎裂的盖板上,她很会选落脚之地,却不会反击,反击的音量还特别小。
宝儿半卧,眼光前扫。
他这才发现身处一个山坳,厚厚的积雪像一张冰床,将他与折断的棺材板托住,透过雪堆刚好看清粗嗓等人。
粗嗓身子粗壮。
粗的像把茶壶,站在雪中看不到她的脚,她的腿仿佛又短了半尺。
边上二人更怪,叠在一起,一个没手没脚的胖孩子,坐在一个胖子的脖子上,二人叠在一起,像极了胖葫芦。
奇怪的是。
他们都紧闭着双眼。
即使在白天也不愿睁开,难道他们真是瞎子?
“你就是饶一百次,我们也要骂你,我刚生的孩子,你都狠心砍他手脚吃,你个变态早就应该死。”
粗嗓一手插腰,一手指指点点扯喉咙,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下落,漫天鹅毛。
她肚子里塞满仇恨。
喉咙里冒出一簇一簇愤怒的火苗。
宝儿从没见过狗熊愤怒,也没见过熊妖撒泼,看九儿被骂的熊血淋头,心情豁然开朗,闷在棺材大半日,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了。
九儿不会吵架。
或是无论怎样,都没有茶壶嗓门大。
“我不想跟死了眼的人吵架。”九儿嘟嘟起嘴,能挂一个油瓶。
宝儿心想九儿虽然小,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,他眼珠转动,刚好九儿也扭过头来,道:“龙神,羊腿没准备,换熊掌吃行吗?”
他希望这窝妖快些打起来,反正狗咬狗,与人类无关,接口道:“我要最大的。”
粗嗓一惊,二话没说下令道:“熊大,干~她。”
宝儿心中一喜。
激战时刻到来。
顿见九儿和九万双手捂着耳朵,向山坡上急退。
对面的粗嗓也后退五丈。
他有些想笑,胖葫芦还没出招呢,怎么就把人吓跑了,难道这招还能地动山摇不成。
“熊家班第一招第一式,骂字决……熊怒!”
宝儿看到胖孩子,一本正经自报家底觉得有趣,谁知他的喉咙一粗,熊头忽然变成三个,三张大口齐吼,磨刀般的熊怒陡然响彻荒野。
“嗷……”
宝儿心中一抖,大感不妙。
林间乌鸦刚飞半步,便被熊怒冲击波震落而下,地面积雪夹着沙石呼啸而起,首当其冲的小树弯成一张大弓,被沙石打成筛子一起卷入洪流,直奔九儿,顷如雨下。
宝儿并非目标。
也差点被这声熊怒摇散骨架。
这熊怒绝不亚于三把重锤砸在身上,绝不亚于三颗闷雷滚在耳鼓。
满天白雾。
沙石乱飞,遮挡了宝儿视线。
但在白雾之前,他看清了胖葫芦的战斗方法。
他们分工明确。
小葫芦负责发声,大葫芦负责进攻,一声狂吼掀起沙石三寸,沙石卷在雪雾里一扫而过,根断树折之声一泄十几丈远。
两个葫芦配合默契,弄的山林为之改色。
他很想回头看看九儿,如果被震而亡,那就太好了。
如果没有。
他期待这样的熊怒多来几趟,直到将她们震亡为止。
他战斗无数,见过的花样不少。
这样的骂字诀,还是首次遇上,随便一张嘴就有四叠潮水之力,这是熊的力量,震撼而壮观的一吼之力。
白雾慢慢散开。
葫芦的影子也跟着散开。
他没法转动头颅,也根本找不着他们。
九儿跑回来时,他还在怀疑这是怎么回事,难道他们只会一招?
这堆怂货骂完就跑?
难道没有看到一个被点了穴的人?
唉。
他们都闭着眼睛,又怎能看到东西,都说熊瞎子,这话他今天算是领教了。
“你竟然没死?”
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,语速、语境完全吻合。
九儿以为宝儿会被震死。
宝儿以为她逃不出熊怒。
“是了,一声熊怒又怎会将你吼死,可怜的九万……下次再让我遇到熊大,一定替他报仇雪恨。”
宝儿没有说话,也没可怜谁。
风过山岗呜呜响,像为九万在哭丧,九儿一直抬着头,看着刚才逃过的山坡。
宝儿道:“你大侄子死了?”
九儿眼神里装着一层雾气,站在原地一阵踌躇,“爷爷说,埋骨山林,是他的梦想,没想到被小九先实现了。”
一息过后。
九儿恢复了平静。
眼神变得清澈,脸上又团起小孩子独有的萌意。
她大咳两声。
吐出一口血水,将地面染得鲜红。
又喘了几口粗气,压下腹内翻滚的热血,狠逮逮道:“这破熊,我就吃了它的手和脚,就一直追着我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