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5章 真人不露相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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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津渡忍者的修行路子颇为独特,但其本质依然是武夫。虽然四名死者的体魄,远不如同品级武夫那么强悍,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得了的。

用齐逸的话来说,天赋点全点在敏捷上了。血条短的刺客,有时候比皮糙肉厚的战士更难对付。

现场残留一丝四品武夫的气机,而始终在隆庆居没出过房门半不的卢师叔,在案发期间却未感应到半点术法波动。

排除了毒和术法,这唯二的可能性,齐逸实在想不到那四人究竟为何会失去抵抗力。

另外,从尸块的分布来看,四人几乎是被一击秒杀。能做到这个程度,非三品不可为。还得是刺客专精路子的三品,这类武夫屈指可数,在江湖上都属于赫赫有名的人物。

但是,乙六号房内并无任何迹象表明,曾有三品于此出手。

同品级,想要掩藏实力,完全可以做到。敛藏气海、收纳气机,即可。不过,一旦出手,势必会调动气海,气机外放。如此一来,绝不可能毫无痕迹。

综上所述,齐逸一开始锁定的凶手方向,就是品级不低于四品的武夫。只是不知对方使了什么古怪手段,令四名被害人失去战斗力。

然而,结合两名侍生详述昨晚发现尸体前后的所有细节后,齐逸突然意识到,自己恐怕陷入了先入为主的误区。

若直接杀人,无论使用利器还是投毒等手法,孽镜都可直接照见其罪行。但像柳菲儿、邹咏梅,只是参与了致使被害人死亡的某个环节,却是无法洞见的。只能在其身上看到血气,意味着与凶杀血案有关。

齐逸一边暗中观望十几名侍生的气,一边继续提问:“乙六号房住着四人,是哪位吩咐你去准备宵夜?”

阿立摇头道:“小的也不知,小的路过房门前,听到客人呼唤便赶心循声上前。客人是门内吩咐小的...”

“所以,你并没看到对方是吧。”

“是”

“那你如何判断就是乙六号房?”

阿立茫然地眨了眨眼:“房门口挂着号牌,小的自然得瞧一眼,是哪间房的客人点的餐。免、免得送错了不是...”

作士生打扮的青年尽职地实时翻译,伊崎那川越听越急,忍不住说道:“半天都快过去了,没查出来半点头绪,还问这些无关紧要、鸡毛蒜皮的小事,有什么用?”

“你们大启的大理寺不是很利害吗?怎么一个个只会傻站着,什么都不干?”

卢聆登时脸色一沉,对于这些番邦来客,本来就没什么好感,这下越发厌恶了。正想怼回去,卢遇却是先行站出来,打圆场道:“伊崎正使,尽管放心,阁下的胞弟在我大启京都死于非命,我等定会竭尽所能,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
伊崎那川眉头紧拧,目色不悦地扫了众大理寺捕快一眼:“话倒是说的很漂亮,本正使只看到,你们跟着这个年轻人打转,并未有何作为。”

卢聆和一众大理寺捕快的面色,越发难看,卢遇却仍端着笑脸,好生安抚道:“正使有所不知,咱们这位县子大人可是位探案高手。莫看他年轻,案子可破过不少。”

能当上使团正使的伊崎那川,自然不是只会无能狂怒的莽夫,他心底很清楚什么人可以随便欺压,什么人得礼让三分。

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再加上大理寺少卿的官阶不算太低,他也不好明摆着下对方的脸面,便扫了齐逸一眼,摇头道:“如此浪费时间,本正使倒要看看你们大启的什么探案高手,有多厉害。”

“这恐怕要让正使失望了,他不过是装模作样,以此来拖延时间,好等某位郡主来搭救罢了。”

见齐逸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查一通,裴枭彻底不愤怒了,反倒阴阳怪气起来。满脸都是‘老子等着你跪下喊祖宗’的笃定与自信。

对此,齐逸毫不关心,问完后沉思片刻,转身直奔五楼乙六号房,卢遇、卢聆和裘无敌紧随其后。

裴枭与伊崎那川也赶忙跟上,虽然不知道那小子去干嘛,反正不能让他跑了就没错。

....................

乙六号房外倒了一地的夜宵早就清理一净,房内的血迹也大致擦拭了一遍,免得血腥味太重影响其它房客。

除此以外,其余物件依然保持着昨晚的状态。

齐逸进门后,开始复盘案发现场的所有细节。

“从尸块散落的痕迹,可以大致判断出,四名死者死亡的先后顺序和位置。三位家臣的名字,暂以随从甲、乙、丙来代称。”

齐逸指着被砍去两角的茶桌,说道:“随从甲的断手在桌上,躯干则在距离桌子不到半尺的地上,位于茶桌前端,应该是第一名死者。”

“随从乙的双腿在距离桌子约三尺的位置,躯干胸口朝上、断颈处正对着左侧卧室门口,头颅却滚落在桌底。由此可见,乙是第二名死者,遇刺时面朝着大门方向,被凶手从后方一击斩首。”

“随从丙的左小腿,位于进入左侧卧室的墙边,躯干落于地,所处位置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,头颅则滚落至室内左侧地面。所以,丙是在冲向左卧的路上,遭到斩杀。”

“伊崎家康的尸体则全部位于室内,头颅以及齐肘斩断的双臂,都在床上。躯干在床边地面,双腿则留在门口往内,约摸一尺的位置。”

许捕头摸出随身带着昨晚描摹的现场图录,一一比对,竟是分毫不差。

“县子大人好记性!”

许捕头一脸惊诧地赞叹道,昨晚最先到场的裘无敌,也频频点头:“裘某记得部分,与齐爵爷所说,一致无误。”

有这两位作证,本想诬陷齐逸张口就来、胡说一通的裴枭,只好改口道:“说这些有何用,莫非死者还能活过来?”

齐逸懒得搭理这货,转而用左津渡语直接问道:“伊崎正雄手上可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?”

伊崎那川眉头一拧,瞳孔骤然一缩。

“你不需要告诉我那是什么,我对此没有任何兴趣,但此事很重要,还请你如实回答。是,或不是?”

伊崎那川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他是个聪明人,对方会提出这个问题,自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。所以,自己即便回答不是,对方也不会信。

最重要的是,假如对方用那样东西做文章,万一大理寺深查下去,搞不好就会坏了大事。

在场诸位听得云里雾里,裴枭则暗自朝那青年使了个眼色,后者心领神会地眨了一下眼。

京都燕翎卫,探子遍天下。想要渗透左津渡使团,并非难事。

“方才在推演案发经过的过程中,卢少卿提到一个关键问题。”

齐逸看向卢遇,道:“按照常理,在遇到伏击之时,武夫的第一反应,应该是反击,而非逃离。即便逃,也应朝门外,或从客厅的窗户破窗而出。”

“但四名死者躯干倒伏的方向,只有随从丙是面朝门口的方向,另三位都是朝着左侧卧室方向。伊崎正雄的尸体,则直接处于左卧之内。”

“生死关头,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举动,原因只有一个。”齐逸抬手指向左侧卧室:“那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宝物。”

卢遇恍然:“对,对对对。如此就说得通了。”

齐逸快速扫视众人一眼,继续道:“伊崎正雄第一时间冲进左卧保护那件宝物,三名随从拼死抵抗。但结果,一目了然。”

“两位侍生在亥时四刻至五刻之间,路过乙六号房,被客人唤过去点餐。并要求,在子时正左右送餐。”

“而四名死者的死亡时间,是子时正左右,结合这两点,凶手就是亥时四刻至子时正之间,杀死四人。”

在场众人纷纷点头,裴枭却冷哼一声:“恐怕只有真凶,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吧。”

隐忍多时的卢聆,终于忍不了了,沉声道:“县子大人细查现场、全力探案,裴金燕却诸般刁难、处处挑衅,当真是为伊崎副使找到真凶血冤吗?某看着,倒更像是想公报私仇...”

话没说完,裴枭便已一掌轰来。

卢聆丝毫不惧,不退不避,运起气机,猛出一拳。

然而,一掌一拳尚未接触,却被另一股气机缠住。

却见,一道胖胖的身影,灵巧地穿入二人当间,双臂如柳枝般轻盈,竟是稳稳接住二人的掌风与拳罡。

卢遇振臂一挥,两道刚猛的气机,登时化作轻风,吹得门前众人发丝轻舞。

‘好灵活的胖子,好俊的身手’齐逸心底暗赞,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卢遇。

卢聆和裴枭一个三品,一个四品,当然不可能尽全力,若真放开来打,整个隆庆居很快就会变成拆迁现场。

“你这蠢货,裴大人教训你,竟敢还手。看本少卿回大理寺,如何责罚你!”

卢遇怒斥一句,暗自朝卢聆递去一个眼色,后者强压着怒火,别过头去。

“哎呀,是下官教导无方,裴大人,消消气,消消气。莫与这等狗奴才一般见识。”卢遇满脸堆笑道:“都是为了查案,案子破了,大家都有好处。”

裴枭掸了掸衣袖,冷笑道:“游龙化云手,卢少卿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!”

“谢裴大人夸赞。”卢遇合手一礼。

始终冷眼旁观的裘无敌,难得地开口道:“齐爵方才所说,在下有一事不明。您何以断定死者的死亡时间,乃是子时正左右?”

“人的血液离体后会凝固,根据气候与环境情况,时间不一而定。”

齐逸解释道:“京都的气候向来干燥,近来天气异常炎热,即便到了子夜时分,亦十分闷热。因此,血液离体后的凝固时间约为一炷香。”

“凝固现象指的只是表面,若用手去抹,仍会沾上血迹。而干涸之后,需用湿布清理,若干涸情况严重,还需用热水进行融化,方可清理一净。”

“昨晚本爵与友人来到现场时,发现地面的血迹已呈半干涸状态。暨上层干涸,下层仍未完全干透。另外,本爵还检查了死者的胃容物,人在吃了东西之后,胃进行消化,而这也需要时间。”

“时间越久,胃内的食物消化得越彻底。这种检尸手段,通常多用于死者失踪多时的情况下,用以判断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。”

“各位若对本爵所说持有怀疑,大可自行放血,测试一番。”

这话显然是针对裴枭说的,但齐逸全程都没去看这厮一眼。

“卢少卿所言非虚,爵爷确为探案高手,在下受教了!”裘无敌抱拳一礼,又道:“既然您已确定死亡时间,为何又说凶手是在亥时四刻至子时正之间行凶杀人呢?”

齐逸唇畔滑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,朝靳九思交代一句,转身出门,将乙五号房与乙六号房的门牌调换。将所有人请到楼梯口的位置,尔后独自进入挂着乙六号房门牌的那间客房。

靳九思唤来侍生阿立,后者匆匆奔上楼,齐逸在房内喊道:“侍生,上前来。”

阿立懵懵地走到房门前,齐逸随口报了几个菜名。阿立不明所以,职业本能地称了声是,最后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挂在左侧的门牌。

走到楼梯口,靳九思将他拦住:“方才是哪间房报的菜?”

阿立:“乙、乙六号房。”

卢遇、卢聆二人登时对视一眼,裴枭则眉头紧拧,一脸若有所思。

齐逸打开房门:“隆庆居正楼每层有三十间客房,大小不一,楼道较长。昨晚,两名侍生自两端朝中间熄灯,而灯柱位于栏杆那边,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走到哪间房,很正常。”

“光线昏暗,阿立的注意力都在客人点了哪些宵夜,更加无法凭感觉判断自己走到哪间房前。为免弄错,遂抬头看了眼房号牌。”

卢遇双眼微虚道:“县子大人的意思是,真正报宵夜的并非伊崎副使等人,而是...凶手!”

齐逸点头道:“假如你有忌口之物,点菜时是否会特地叮嘱一声?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卢遇与裘无敌异口同声。

“据杜掌柜所说,乙五号昨日退房,空着。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,将乙五号与六号的门牌调换,以此让侍生误以为是六号房的客人报了宵夜。”

齐逸话音刚落,裘无敌奇怪道:“何必多此一举呢?”

卢遇立马接道:“支开侍生,以免行凶时被撞见。”

裘无敌摇头道:“死者皆为武夫,最高四品,能悄无声息杀死这等高手,多杀个侍生,轻而易举。”

“两位都没说错。”齐逸颔首道:“只不过,支开侍生之人,并非行凶者,而是侧应。此人之所以调换门牌,伪装成乙六号房的客人报餐,一为支开侍生,二则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。”

“何事?”

除裴枭以外的所有人,几乎齐声问道。

“那件宝物!”

伊崎那川面上明显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,卢遇则当即说道:“可是,那个行凶者既然已经杀了人,为何不直接夺宝,反而要让侧应进房?”

卢聆眉头一挑:“莫非,行凶者并不知伊崎副使藏有宝物,而那个侧应才是这起凶案的主使者?”

裘无敌双眼一亮,深觉有理地点了点头:“确有这个可能。”

“你们大理寺查案就是靠瞎猜的么?呵呵,本官还真是见识了。”裴枭冷嘲热讽一句,继而看向齐逸,面色一沉道:“休要在此胡编乱造...”

然而,话没说完,便见齐逸扭头走进乙六号房。

众人也懒得听这厮像条疯狗般胡乱攀咬,立马转身跟上。

齐逸再次检查厅内一应布置,确定他怀疑的那几件东西不在现场后,重点观察了一遍那面屏风。

“许捕头,昨晚散落在地的那些书藉和画卷,在何处?”

许捕头抱刀一礼:“回县子大人,昨晚拾骨人前来收拾之时,卑职便将一干物证,悉数送回大理寺案房。”

齐逸思忖两息,道:“有劳卢少卿,亲自跑一趟,将那些物证全数取来一用。”

卢遇不明所以,但基于对这位少年子爵探案能力的信任,还是依言照办,带着几名部下匆匆离去。

稍后,齐逸又将十几名侍生唤上楼来。

一一问询姓名、籍贯后,似是不经意地说道:“待卢少卿将那些书藉与画作取来,结果自见分晓。”

说罢,他又唤了一声:“陈才。”

众侍生皆一脸茫然,其中一人顿了一息后,赶忙应道:“小的在。”

齐逸笑了:“你真的是陈才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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