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7章 帝王和反叛（1 / 1）
纽约，曼哈顿中城，NBA总部大楼，顶层。
这间可以俯瞰整个中央公园的办公室，是过去三十年间世界职业体育领域真正的权力圣殿。
它的主人，大卫·斯特恩，就像古希腊神话中那位居住在奥林匹斯山颠的宙斯，用他手中的雷霆与权杖，统治着这个由篮球、金钱与荣耀构筑的庞大帝国。
此刻，这位年近七旬的“篮球皇帝”，正靠在他那张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上，脸上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，混合着欣赏与玩味的笑容。
他面前的巨幅屏幕上，正在重播着陆远那场引发了整个北美体育界地震的新闻发布会。
当陆远那句轻蔑而又霸道绝伦的“你们，也配？”响起时，斯特恩非但没有像外界想象中那样龙颜大怒，反而，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声。
“呵呵……有点意思。”
他缓缓地端起桌上一杯早已冷却的蓝山咖啡，轻轻抿了一口，眼神中闪烁着只有同类才能看懂的光芒。
愤怒？
不，那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情绪。
愤怒是弱者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时所发出的无能咆哮。
而他，大卫·斯特恩，早已过了那个需要用愤怒来彰显威严的年纪。
他看到的，不是一个挑战者，而是一面镜子。
一面映照出他年轻时那个同样为了建立绝对权威，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自己的影子。
狂妄？
是的。
霸道？
没错。
但在这狂妄与霸道的背后，斯特恩看到的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东西——绝对的自信，以及，对人性与规则的近乎于恐怖的洞察力。
陆远羞辱媒体，在他看来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把戏。
媒体是什么？是他的喉舌，是他用来引导舆论、塑造英雄、打击敌人的工具。工具，被棋子碰了一下，无关痛痒。
他真正在意的，是这枚棋子，为他，为整个联盟，带来了什么。
他的目光，越过屏幕上陆远那张年轻而又深邃的脸，投向了办公桌上另一份刚刚由财务部门递交上来的绝密季度报告。
报告上，几组数据，鲜红得如同跳动的心脏：
——本赛季，NBA在亚洲地区，特别是大中华区的收视率，同比暴涨50%！金州勇士队的比赛，更是创造了中国体育赛事转播史上的收视奇迹。
——联盟球衣及周边产品，在大中华区的销售额，已经超越了过去五年的总和。其中，印有“库里”、“罗斯”、“姚”字样的勇士队球衣，已经卖到了脱销。
——来自中国的企业赞助，如同潮水般涌来。从电信巨头到运动品牌，再到互联网公司，他们挥舞着支票，唯一的条件，就是能在NBA的赛场上，看到更多的中国元素。腾讯公司，更是开出了一份史无前例的天价，希望能够拿下未来五年的网络独家转播权。
——更重要的是，陆远的存在，让“NBA”这个品牌，在中国这片拥有着十几亿人口的、全世界最庞大、也最具潜力的市场上，拥有了图腾般的、近乎于信仰的号召力。
这份报告，就是陆远递交给他的、最完美的答卷。而那所谓的“傀儡老板”、“所有权丑闻”，在这份足以让任何资本家都为之疯狂的答卷面前，又算得了什么？
不过是成功者脚下，几块无伤大雅的绊脚碎石罢了。
斯特恩靠在椅背上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累了。
三十年的铁腕统治，他将一个濒临破产、充斥着毒品和暴力的联盟，打造成了如今这个价值数百亿美元的全球性商业帝国。
他的功绩，足以被刻上历史的丰碑。
现在，他只想在自己退休前的最后几年里，为这座帝国，画上一个最完美的、金光闪闪的句号。
而陆远，以及他背后那片广袤的东方市场，就是这句号上最璀璨的那颗钻石。
至于规则？
斯特恩的嘴角，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。
规则，是他亲手制定的。
他既可以用来束缚别人，自然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，为某些“特殊情况”开一道方便之门。
只要这扇门背后，是足以让整个帝国都受益的巨大财富。
他已经想好了剧本。
让舆论再发酵一段时间，让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顶点。
然后，他会以“皇帝”的姿态，亲自出面，召开一场规模盛大的听证会。
会上，他会不痛不痒地批评一下勇士队的“违规操作”，再象征性地开出一张百万美元级别的罚单。
最后，他会话锋一转，高度赞扬陆远为联盟国际化所做出的“卓越贡献”，并宣布，联盟将成立一个新的委员会，来研究和探讨“在新时代的全球化背景下，对现有球队所有权规则进行现代化改革的可能性”。
一场危机，就会被他轻而易举地，转化为一场彰显自己权威、又顺势为陆远“洗白”、同时还能为未来吸纳更多国际资本铺平道路的完美的政治秀。
他，大卫·斯特恩，永远是最后的赢家。
然而，就在他为自己这堪称完美的剧本而感到满意时，办公室的门，被轻轻地敲响了。
“进来。”
门开了，走进来两个人。
走在前面的，是他的副手，也是他一手培养的、内定的接班人——亚当·席尔瓦。
席尔瓦永远都是那副模样，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，油光锃亮的皮鞋，脸上，挂着一副精英阶层特有的、彬彬有礼的微笑。
但只有斯特恩知道，在这副优雅的皮囊之下，隐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冰冷而又野心勃勃的心。
跟在席尔瓦身后的，是联盟的另一位执行副总裁，谭惠民（马克·塔图姆）。
谭惠民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后，就一直跟在斯特恩身边，是联盟里资历最老的元老之一。
他为人沉稳，行事周到，深得斯特恩的信任，主要负责联盟的法务和国际市场拓展，特别是亚洲业务。
“大卫。”席尔瓦微笑着开口，他的声音，像是经过精心调校的大提琴，圆润而富有磁性，“我想，您一定也看到了刚才的新闻。陆远教练的言论，已经在所有球队老板中，引起了极大的不安。他们认为，这是对联盟三十支球队共同建立的秩序的、一次公然的挑衅。”
斯特恩睁开眼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，不置可否：“是吗？是‘所有’球队老板，还是只有那么几个，比如芝加哥那个，还在为失去詹姆斯而耿耿于怀的老家伙？”
席尔瓦的笑容，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，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：“当然，莱茵斯多夫先生的反应最为激烈。但不可否认，他的担忧，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派老板的心声。他们害怕，陆远会成为一个不受控制的先例，一个会破坏我们这个稳定体系的‘特洛伊木马’。”
斯特恩没有接话，而是将目光，转向了谭惠民：“马克，你的看法呢？”
谭惠民微微躬身，用一种极为恭敬的语气说道：“总裁先生，我认为，陆远先生的行为，虽然在方式上，有待商榷。但从结果来看，他对联盟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。中国市场，就像一座刚刚被打开的金矿，而陆远就是我们手中唯一的那把钥匙。任何时候，我们都不应该，因为金矿门口有几块碍眼的石头，就放弃整座金山。”
他的比喻，通俗却一针见血。
斯特恩满意地点了点头。这才是他想听到的、真正有大局观的见解。
然而，席尔瓦却在这个时候，上前一步，声音，也陡然提高了几分，那优雅的声线中，透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、咄咄逼人的锐气。
“但是，大卫！我们是一个体育联盟，而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业公司！我们的根基，是公平，是规则，是三十支球队老板共同认可的、神圣不可侵犯的联盟宪章！”
“陆远的存在，已经严重触犯了‘利益冲突’这一核心条款！他既是教练，又是实际上的老板，这意味着，他可以不受任何监管地，进行球员交易，决定球队薪资，甚至，理论上，他可以操纵比赛的胜负！这不是一个‘先例’，这是一个‘丑闻’！一个正在腐蚀我们联盟根基的、巨大的丑闻！”
席尔瓦的表情，变得义愤填膺，仿佛一个为了捍卫信仰而战的圣骑士。
“如果我们因为所谓的‘中国市场’，就对这种行为视而不见，甚至姑息纵容。那么，我们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布，NBA的规则，是可以被金钱所践踏的！我们是在告诉其他的二十九位老板，他们的投资，他们的心血，都比不上一个中国教练所带来的商业利益！这会彻底寒了他们的心！您辛苦建立起来的、牢不可破的‘老板同盟’，将会因此，出现第一道裂痕！”
他说得慷慨激昂，正义凛然。
斯特恩静静地听着，眼神，却渐渐地冷了下来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接班人，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丝失望和一丝警惕。
席尔瓦还是太年轻了。
他看到的，是规则，是秩序，是权力。
他看不到的，是规则背后的人心，是秩序之上的利益，是权力之外的未来。
更让斯特恩感到不悦的，是席尔瓦话语中，那股若有若无的，试图“教导”他如何做事的味道。
仿佛在说：你已经老了。你的眼光，已经被金钱蒙蔽了。而我，亚当·席尔瓦，才是那个能够看清真相、捍卫联盟纯洁性的未来守护者。
斯特恩的嘴角，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，但办公室里的温度，却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。
“亚当，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、属于帝王的威压，“你的担忧，我听到了。这件事，我会亲自处理。在我做出最终决定之前，我不希望联盟办公室里，有任何‘不和谐’的声音出现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
这已经是一个近乎于赤裸裸的警告了。
席尔瓦的身体微微一僵。
他从斯特恩那平静的眼神中，读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。
他知道，自己的谏言，已经触碰到了这位老皇帝的逆鳞。
但他，没有退缩。
因为他知道，这不仅仅是一次对陆远事件的处理，更是对他自己未来的一次豪赌。
斯特恩终将退休。
而他，亚当·席尔瓦，想要坐上那张代表着无上权力的宝座，就必须向那二十九位手握选票的球队老板证明一件事：他，比亚当·斯特恩，更强硬，更纯粹，更能捍卫他们的利益。
陆远，就是他用来证明自己的最好祭品。
他要亲手，斩下这个“东方恶龙”的头颅，用它的鲜血，来染红自己通往王座的权杖。
“我明白，先生。”席尔瓦深深地鞠了一躬，脸上，重新挂起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，“我只是，在履行我作为联盟副总裁的职责。一切，都将以您的最终决定为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优雅地退出了办公室。
谭惠民看着席尔瓦离去的背影，眼神中充满了忧虑。
他走到斯特恩的办公桌前，低声说道：“总裁，席尔瓦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斯特恩打断了他，疲惫地挥了挥手，“让他去吧。年轻人，总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的全部。不撞一撞南墙，是不会回头的。”
他的语气，充满了对后辈的宽容。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，他心中，已然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。
他开始不确定，将这座庞大的帝国，交到席尔瓦的手中，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。
走出斯特恩办公室的瞬间，亚当·席尔瓦脸上那副谦恭有礼的微笑，便如同面具般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阴沉。
跟在他身后的谭惠民，快走几步，与他并肩，压低了声音，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：“亚当，收手吧。你刚才，太冲动了。你难道没有听出大卫的弦外之音吗？他是在保陆远！也是在保联盟未来十年的金矿！你现在跟他对着干，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！”
席尔瓦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静静地看着这位共事了多年的华裔同僚。
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，就像一个现代的罗马贵族，在看待一个至今还信奉着原始图腾的野蛮人。
“马克，我的朋友。”他的声音，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一种蛇信般冰冷的嘶嘶声，“你看到的是金矿。而我看到的是悬崖。你知道，我们这个联盟，最核心的权力结构是什么吗？”
谭惠民愣了一下：“是……是三十支球队老板组成的董事会。”
“没错！”席尔瓦的眼中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，“不是总裁，不是市场，而是那三十个家族！是他们，用真金白银，构筑起了这个帝国！大卫之所以能成为皇帝，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英明，而是因为，他能最大化地，保证这三十个家族的利益，并且，让他们相信，他所建立的规则，对所有人，都是公平的。”
“但是现在，他老了。他的眼睛，被中国的金元蒙蔽了。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‘未来’，开始破坏他亲手建立的‘现在’。他想保陆远，可他问过那二十九个老板的意见吗？他问过克利夫兰的吉尔伯特吗？问过达拉斯的库班吗？问过芝加哥的莱茵斯多夫吗？”
“不，他没有。他只想用他那套老掉牙的、独裁者的方式来决定一切。但他忘了，时代已经变了。”
席尔瓦走近一步，几乎贴着谭惠民的耳朵，用一种充满了蛊惑性的低语说道：
“惠民，大卫的时代，就要结束了。他想带着一份充满了东方财富的、华丽的商业报表，光荣地退休。而我，要送给那三十位未来的‘造王者’一份更大的礼物——一个被净化过的、权力重新回到他们手中的、纯粹的联盟。”
“陆远，就是我送给他们的第一份投名状。”
谭惠民被席尔瓦这番赤裸裸的、充满了野心的言论，惊得连连后退。
他感觉自己看到的，不是一个联盟的副总裁，而是一个为了篡夺王位，不惜弑父杀兄的、莎士比亚戏剧里的阴谋家。
“你……你疯了！”谭惠民的声音，都在颤抖，“大卫还没有退休！他还是这个联盟的皇帝！你敢忤逆他，他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，碾死你！”
“是吗？”席尔瓦笑了。那笑容，自信，而又残忍。“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谭惠民，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他知道，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。
他要在大卫·斯特恩反应过来，并动用他的权力来阻止自己之前，就将这把火，彻底点燃，烧到一种，连斯特恩都无法轻易扑灭的程度。
他关上办公室的门，立刻拨通了两个电话。
第一个，是打给ESPN的王牌爆料大神，阿德里安·沃纳洛夫斯基，也就是传说中的“Woj”。
“阿德里安，是我，亚当。”
电话那头的Woj，显然受宠若惊：“席尔瓦先生！您好！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？”
“给你一个独家猛料。”席尔瓦的声音，不带一丝感情，“联盟内部，对陆远事件的分歧，已经大到无法调和。以我为首的‘规则派’，认为必须立刻展开官方调查。但……遇到了一些阻力。”
Woj的呼吸，瞬间就急促了起来。
他那敏锐的新闻嗅觉，已经闻到了“宫斗大戏”的血腥味。
“阻力？是……是来自斯特恩先生吗？”
“我什么都没说，阿德里安。”席尔瓦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冷笑，“我只是告诉你，半个小时后，我会以‘NBA竞赛委员会主席’的个人名义，向委员会所有成员，发出一份倡议书，要求立即启动对金州勇士队的‘紧急调查程序’。至于你怎么写，那是你的自由。”
说完，他就挂断了电话。他知道，Woj，会比他想象中，写得更精彩。
第二个电话，是打给芝加哥公牛队的老板，杰里·莱茵斯多夫。
“杰里，老朋友，是我。”
“亚当！我正要找你！你看到那个中国骗子的新闻发布会了吗？他简直是在朝我们所有人的脸上吐口水！大卫到底在干什么？他难道真的要为了钱，毁掉这个联盟吗？”
莱茵斯多夫的咆哮声从听筒里传来。
“冷静，杰里。我打电话给你，就是为了告诉你，我，和你的立场，完全一致。”席尔瓦的声音，充满了安抚的力量，“大卫，或许有他的考量。但我们，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“我准备，启动调查程序。但是，我需要你的支持。我需要你，联络那些和我们想法一致的老板，比如丹·吉尔伯特，比如拉里·米勒家族……我需要你们，在舆论上，在董事会里，给我足够的支持。让我，有底气，去推动这件事。”
莱茵斯多夫闻言，先是一愣，随即大喜过望：“亚当！我就知道，你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！你放心！这件事，包在我身上！我马上就去联络他们！我们绝对不能让那个黄皮肤的小子，毁了我们的联盟！”
挂断电话，席尔瓦长长地，舒了一口气。
舆论的炸弹已经埋下。
老板的同盟，也已开始集结。
一张针对陆远、实则剑指斯特恩权位的天罗地网，正在由他亲手，缓缓拉开。
他走到落地窗前，俯瞰着纽约的万家灯火，眼神中，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。
大卫，你老了。
你的帝国，是时候该迎来一位新的主人了。
果不其然。在席尔瓦打完电话的十五分钟后。
Woj，就在他的推特上，投下了一颗真正的“WojBomb（沃氏炸弹）”！
“【突发】消息源透露：NBA联盟办公室内部，就‘陆远事件’产生严重分裂！以副总裁亚当·席尔瓦为首的强硬派，主张立即对勇士队所有权展开调查，以维护联盟宪章的纯洁性。但该提议，据信遭到了总裁大卫·斯特恩的反对，后者更看重陆远所带来的巨大商业价值。联盟的权力，正面临一次前所未有的内部挑战！”
这条推特，在短短几分钟内，被转发了数十万次！整个北美的体育媒体圈，彻底疯了！
如果说之前的“陆远丑闻”，还只是针对一个教练和一个球队的八卦新闻。那么现在，Woj的爆料，直接将事件的性质，提升到了“联盟最高权力斗争”、“王储挑战皇帝”的、史诗级宫斗大戏的层面！
这，比任何比赛，都刺激一百倍！
紧接着，莱茵斯多夫、库班等一向以“大嘴”著称的球队老板，纷纷在公开场合，或者通过相熟的记者，表达了对“启动调查”的支持，言辞激烈地，声讨着那种“为了金钱而破坏规则”的行为，矛头几乎是半公开地指向了保持沉默的大卫·斯特恩。
舆论的风向，在一夜之间，发生了微妙而又关键的转变。
从“声讨陆远”，变成了“讨论联盟的未来”。
无数的专栏作家，开始撰写长文，分析斯特恩的“暮年妥协”与席尔瓦的“锐意革新”，哪一个，才对NBA的未来更有利。
亚当·席尔瓦，这个名字，第一次以一种“挑战者”和“改革者”的姿态，如此高调地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。
他成功地将自己，塑造成了这场风暴中代表着“正义”与“规则”的一方。
而就在这片喧嚣之中，NBA联盟办公室，终于，发布了一份官方声明。
但这份声明，却写得异常诡异。
“鉴于近期公众对金州勇士队所有权结构的广泛关注，经NBA竞赛委员会动议，并由主席亚当·席尔瓦先生签署，联盟将即刻成立特别调查小组……对相关事宜，展开调查……”
明眼人，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。整篇声明，只字未提大卫·斯特恩！
签发人，是亚当·席尔瓦！
发起的单位，是席尔瓦主管的“竞赛委员会”！
这无异于，是在向全世界公开宣告——这场调查，是亚当·席尔瓦的意志，与大卫·斯特恩无关。
联盟的权力天平，已经出现了倾斜。
奥克兰，勇士队的训练基地，主教练办公室。
陆远与他的助理教练唐·尼尔森，正并肩站着，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份被媒体反复解读的、充满了权谋味道的官方声明。
老尼尔森的脸上，写满了困惑与震惊，他那颗被酒精浸泡了几十年，充满了疯狂战术的大脑，此刻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了。
“陆……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？”老尼尔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，喃喃自语，“我以为，是斯特恩那个老狐狸要对你动手。怎么现在……变成了他的接班人，在捅他的刀子？这帮玩政治的，心都这么脏吗？”
陆远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，亚当·席尔瓦那张挂着标准精英式微笑的脸，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在外人看来堪称诡异的、充满了愉悦的笑容。
那笑容里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担忧，甚至没有意外。
有的，只是一种，如同最顶级的棋手，看到对手，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陷阱，走出了最致命一步时，那种……智商碾压的快感。
“唐，你觉得，对付一头年迈的、但依旧掌握着所有权力的狮王，最好的方法是什么？”陆远忽然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。
老尼尔森愣了愣，想了想说：“等他老死？”
“不。”陆远摇了摇头，“是扶持一头年轻的、野心勃勃的鬣狗，去挑战他，去撕咬他，去消耗他。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，你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，成为这片草原上，新的主人。”
老尼尔森的眼睛，猛然睁大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远，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念头，涌上了心头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这一切，从一开始，就是你……”
陆远笑了笑，没有承认，也没有否认。
他只是转过身，走到办公桌前，拿起了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，拨通了一个来自华尔街的号码。
电话那头，传来大卫·陈那永远冷静的声音：“老板，鱼饵，已经撒下去了。”
“不。”陆远看着窗外，那被晚霞染成金色的天空，声音平静，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。
“上钩的，不是我计划中的那条大鱼。而是另一条，更贪婪、也更愚蠢的鲨鱼。不过，这样也好……”
“游戏，变得更有趣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，下达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华尔街都为之震动的命令。
“通知我们的律师团和公关团队，准备好所有的材料。这一次，我们不打防守反击。”
“我们，要直接起诉NBA联盟办公室。”
“告他们，越权调查，干涉球队正常运营，以及……对亚当·席尔瓦先生个人，提起诽谤诉讼。”
电话那头，连一向沉稳的大卫·陈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而陆远，则缓缓地挂断了电话。
他的目光，仿佛穿透了时空，看到了纽约那间办公室里，那个正在为自己的“胜利”而沾沾自喜的、未来的“篮球皇帝”。
斯特恩想要一个繁荣的商业帝国，作为他的墓志铭。席尔瓦想要一个纯粹的权力王座，作为他的加冕礼。
而我，陆远……
陆远的嘴角，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笑容。
我全都要。
而且，要用你们，都无法想象的方式，从你们手中亲自拿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