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黑蛟号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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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,沉甸甸地坠在海平线上,把海水染成一片动荡的金红。

陆明趴在冰冷的礁石上,饿得前胸贴后背,感觉自己快变成礁石上风干的贝类了。身上那层“阴德金钟罩”的暖意越来越稀薄,像件穿了十年的破棉袄,四处漏风。

崔钰那无形的压迫感,似乎正随着金光的衰减,隔着茫茫大海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。

“不行了…再等下去,不是饿死就是被老崔当海鲜刺身片了…”

陆明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,眼神像饿狼一样扫视着海面。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啃两口礁石上的海藻时,一点微弱的、不同于夕阳的光芒,刺破了他绝望的视野。

在视野的极限,海天相接的朦胧处,一个模糊的黑点正缓缓移动。不是鸟,更大,而且…有光!虽然微弱,但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中,像一颗移动的星。

“船?!”

陆明猛地坐直,心脏狂跳,差点从礁石上滑下去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谨慎,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礁石最高处,顾不上湿透的衣服被海风吹得冰凉刺骨,扯开嗓子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:

“喂——!!!HELP——!!救命啊——!!这里!看这里!!”

声音在海风中破碎,显得无比渺小。他拼命挥舞着双臂,像只搁浅的、疯狂扑腾的螃蟹。

远处的黑点似乎顿了一下,那点微弱的光芒也晃了晃。接着,它开始调整方向,朝着陆明所在的这片孤零零的礁石,不紧不慢地驶来!

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身体!陆明激动得浑身发抖,但下一秒,那点激动就被现实浇了个透心凉。

随着距离拉近,那艘船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。不是什么豪华游艇,更不是路过的货轮。

那船体斑驳陈旧,刷的漆都掉了大半,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。几根歪歪斜斜的天线杵在驾驶舱顶上,像几根倔强的枯草。

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、散发着油腻光芒的防风煤油灯,随着海浪起伏摇晃,正是他刚才看到的光源。

最让陆明心头一紧的是船身侧面——隐约可见一个用粗糙白漆涂抹的、早已褪色模糊的图案:

一个骷髅头,下面交叉着两根…呃…看起来像是鱼骨头?旁边还用同样粗糙的字体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,距离太远看不清,但组合起来透着一股子“此山是我开”的不祥气息。

“卧…槽?”陆明的欢呼卡在喉咙里,变成了一个惊悚的气音,“海…海盗?还是…渔霸?”

船越来越近,发动机突突的噪音混合着海浪声传来。陆明能看清甲板上晃动的几个人影了。

穿着脏兮兮、辨不出原色的背心或汗衫,皮肤黝黑粗糙,头发油腻打绺。有人叼着劣质卷烟,火星在暮色中明灭;有人手里拎着…好像是鱼叉?或者生锈的铁棍?

一股混合着鱼腥、汗臭和劣质烟草的味道,随着海风先一步飘了过来。

一个身材格外壮硕、光着膀子、胸口纹着个模糊不清的船锚图案的大汉,走到船头煤油灯下。

他眯着眼,上下打量着礁石上那个穿着花里胡哨湿衬衫、活像只落汤火鸡的陆明,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板牙,声音粗嘎得像砂纸摩擦:

“喂!礁石上扑腾的!干嘛的?海龙王送来的外卖?”

他身后几个同样粗犷的汉子爆发出一阵哄笑,眼神在陆明湿透后紧贴身体的衬衫上扫来扫去,似乎在评估这“外卖”的肉质如何。

陆明脑子飞速旋转,CPU都快烧了。坦白从宽?说阎王爷在追杀自己?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直接丢海里喂鱼。装可怜?就这帮人精,自己这细皮嫩肉外加那件骚包的夏威夷衫,怎么看都不像正经落难渔民。

电光火石间,陆明脸上那点惊惶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张的、仿佛见到了亲人的狂喜,夹杂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感,他踉跄着又往前爬了两步,用带着点哭腔但努力拔高的声音喊道:

“大哥!救命的大哥啊!可算…可算盼到亲人了!”

“我…我是做…做海上直播的!设备故障,船沉了!就剩我一个了!漂了一天一夜…饿…饿得快啃自己脚指头了!”

他努力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,指着自己那身湿透的花衬衫。

“看!这是我…我直播的行头!‘阳光沙滩猛男秀’!主打一个热情奔放!”

“直播?猛男?”船头的大汉狐疑地上下扫视着陆明那不算健硕、此刻还狼狈不堪的身板,又看了看他那张虽然惨白但底子还行的脸,以及那件花哨的衬衫,似乎在评估“猛男”这个标签的含水量。

他旁边一个瘦高个,眼珠子滴溜溜转,凑到大汉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,眼神瞟向陆明腰间——那里虽然湿透,但隐约还能看出高档皮带扣的轮廓。

大汉的眉头挑了挑,脸上的横肉似乎松动了一点。他叼着烟,喷出一口浓雾,声音放缓了些,但依旧带着审视:

“直播的?那…设备呢?值钱玩意儿都沉了?”

陆明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肉戏来了。他立刻换上一种极度懊恼和心痛的表情,捶胸顿足:

“沉了!全沉了!最新款的无人机、防水摄像机、声卡…几十万呐!就…就剩我这个吃饭的家伙了!”

他指了指自己的脸,然后又像想起什么,猛地一拍湿漉漉的裤兜,掏出一个同样用防水袋装着的东西——那部老诺基亚!

“喏!就剩这个老古董了!直播是没法播了,当板砖防身还行!”他晃了晃诺基亚,屏幕幽幽的绿光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。

船上的人看到那老掉牙的玩意儿,明显兴趣缺缺。大汉撇撇嘴,似乎有些失望。

陆明察言观色,立刻祭出大招!他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,压低声音,仿佛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:

“大哥!虽然设备没了,但…兄弟我脑子里的东西值钱啊!我知道这片海域好几个沉船点!老鼻子值钱的古董了!还有…还有几个只有我知道的、鱼群扎堆的‘金窝子’!”

“只要大哥肯搭把手,捞上来的东西,我…我只要一成!就当救命之恩的谢礼!”他伸出脏兮兮的一根手指,眼神无比“真诚”。

“沉船?金窝子?”

大汉和他身后的船员们眼睛瞬间亮了!海上讨生活的人,对这两样东西的抵抗力基本为零。尤其是陆明那“专业人士”的身份和信誓旦旦的语气,增加了不少可信度。

大汉和瘦高个又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,瘦高个点了点头。大汉终于咧开嘴,大手一挥:“行!算你小子走运!上来吧!”

他示意旁边的人放下一个绳梯,晃晃悠悠地垂到礁石边。

陆明心中狂喜,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、恨不得跪下磕头的模样,手脚并用地抓住那油腻的绳梯,笨拙地往上爬。他湿透的花衬衫紧贴着皮肤,在昏黄的灯光和船员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下,显得格外滑稽又可怜。

当他终于狼狈地翻过船舷,重重摔在同样油腻湿滑的甲板上时,几双穿着破旧胶鞋的脚围了过来。

那壮汉蹲下身,巨大的阴影笼罩着陆明,带着鱼腥味的热气喷在他脸上,黄板牙在煤油灯下闪着光:

“小子,记住喽。上了‘黑鲛号’,就得守‘黑鲛号’的规矩。你刚才说的‘金窝子’…”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陆明的太阳穴,力道不轻,“要是敢耍花样…”

他嘿嘿笑了两声,没说完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旁边一个船员配合地掂量了一下手里生锈的鱼叉,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。

陆明瘫在甲板上,大口喘着粗气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

“不敢不敢!绝对不敢!大哥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!那‘金窝子’就在…”

他报了个听起来煞有介事的经纬度,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船上简陋的陈设、船员们腰间鼓鼓囊囊疑似刀具的凸起,以及角落里堆放的渔网和几个散发着怪味的密封桶。

船体在波浪中摇晃,发动机突突地重新响起,调转方向,朝着未知的黑暗海域驶去。陆明被一个船员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,扔进一个散发着浓烈鱼腥和霉味的狭小船舱里。

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海风的声音。

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,只有门缝下透进一丝昏黄的灯光。陆明背靠着冰冷的铁壁,蜷缩在潮湿发霉的垫子上。

身上的“阴德金光”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,饥饿和寒冷真实地啃噬着他。外面传来船员粗鲁的吆喝和笑声。

他摸了摸贴身藏好的诺基亚,感受着那冰冷的坚硬触感,又想起崔钰那张被美颜滤镜祸害过的阎王脸和手机壳上“1/10”的字样。

“刚出阎王殿,又入海盗船…”陆明在黑暗中咧开嘴,无声地笑了笑,眼神在疲惫中闪过一丝狡黠。

“崔大人,看来您这‘气死阎王’套餐的第二集,得在公海上演了…希望这群‘观众’,比阴间的耐操。”

他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休息,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:如何利用这群海盗,如何找到真正的食物和“护盾燃料”,以及…如何给那位阴间的老铁,送上第二份“惊喜大礼包”。

船外的海浪声,仿佛变成了崔钰在阎罗殿里烦躁踱步的脚步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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